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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9/29出版】《埃及王子:千年一次的苏醒》作者:柯琳.霍克,译者:柯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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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13 21:30:34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小琳兒 于 2017-10-14 18:33 编辑

  

  埃及王子: 千年一次的苏醒 ‧ Reawakened

  作者:柯琳.霍克
  作者:柯清心
  出版社:大块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日:2017 年 9 月 29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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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十七岁的纽约客莉莉安娜,在春假某天早晨走进大都会物馆时,绝未料到自己竟会发现沉睡千年,乍然苏醒的木乃伊——这位活生生的埃及王子,拥有神一般的法力,让莉莉安娜摸不着头绪,也无法摆脱。

  已经沉睡千年的埃及王子阿蒙,醒来后置身陌生地点,且装有脏器的死亡之罐遍寻不着,而眼前只有莉莉安娜能够帮助他——阿蒙对莉莉安娜施了咒语,让俩人的生命能量与命运,紧紧相连。

  乖乖女莉莉安娜,决定进行人生唯一一次的叛逆,和她的王子阿蒙远赴埃及帝王谷,唤醒阿蒙的兄弟艾斯坦与埃摩司,以阻止能幻化为各种形体的魔神塞特在下次月圆之前夺取世界。

  继畅销小说【白虎之咒系列】,柯琳.霍克,再次挑战奇幻长篇小说,新系列【埃及王子】将埃及神话、古迹、历史,与冒险、爱情、魔幻等精采元素揉合在一起。

  缜密设计的密室机关、惊险刺激的武打场景,与连绵不绝的闯关情节……

  柯琳不仅让小说角色有接受不完的挑战,也让读者的心情随着剧情起伏,提心吊胆,大呼过瘾。

  ★【埃及王子】三部曲,出版预告★

  埃及王子第 2 集,2017 年 12 月出版
  埃及王子第 3 集,2018 年 4 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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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介绍:

  柯琳.霍克 Colleen Houck

  以【白虎之咒】、【埃及王子】系列跻身《纽约时报》畅销作家。

  除了写作之外,柯琳嗜书如命,喜爱的文学类型包括动作、冒险、奇幻、科幻及罗曼史小说。

  【白虎之咒】是柯琳的首部系列作品。

  第一集《预言中的少女》获得文学赞誉与极佳的电子书销售成绩;这部由她自费出版的电子书,在Kindle的青少年小说畅销排行榜上雄踞榜首达七周,并进入2010年新一代独立图书奖(Next Generation Indie Book Award)青少年小说决选名单。

  系列的第二集《寻找风的圣物》更获得家长评选金牌奖(Parents' Choice Awards)的殊荣。

  【白虎之咒】的改编电影由印度导演夏克哈.卡帕(shekhar kapur)执导,全球书迷热切期待中。

  在书写【白虎之咒】第五集的之余,柯琳构思了另一部系列小说【埃及王子】。

  新系列保有柯琳喜爱的浪漫、冒险、爱情、史诗等元素;还将读者们耳熟能详的埃及古迹、埃及神只写入小说情节中。

  柯琳曾在亚历桑那、爱达荷、犹他、加州及北卡莱那州居住过,目前与先生及大批各式虎娃娃定居在奥瑞冈州的塞伦市(Sal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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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者介绍:

  柯清心

  台中人,美国堪萨斯大学戏剧研究所硕士,现任专翻译。
  著有童书《小蜡烛找光》;译有【白虎之咒】系列、《拥有未来记忆的女孩》、《邻家女孩》等数十部作品。

  爱的醇酒

  ──古埃及情诗

  噢!当佳人到来,
  我含情注视,
  纳她入我跃动的心坎
  和环住她的胸怀里;
  我心充满圣洁的喜悦
  因我们彼此相属。
  噢!她轻柔的拥抱,
  使我的爱圆满无缺。
  阿拉伯的香水
  以其甜香涂拭我,
  当她的樱唇轻压在我唇上,
  我已醺然,再不需要醇酒

  伟大的城市伊塔威中凝重沉闷的空气,恰好托映出神殿里众人的心情,尤其是国王的脸色与心头的重负。赫鲁王站在圆柱后方,看着聚集的群众,心想,不知谘政与祭司们提出的答案,究竟是解决之道,抑是毁灭之途。

  即使尔后证实献祭成功,人民仍不免遭受可怕的损失,对国王个人而言,更是绝对无从弥补。

  虽然白日的热气蒸腾,然而待在庙宇阴暗处的国王却忍不住发抖,这真是个恶兆。国王不安地抚着自己剃平而光滑的头,然后放下帘子。为了抒解紧张,他开始在神殿光滑平坦的讲台上来回踱步,思索各种选择。

  赫鲁王知道,他若违抗塞特的要求,便得采取更激烈的手法,以安抚这位可怕的魔神[1]。如果能有办法就好了,赫鲁王心想,从来没有国王会对人民提出这种提议。

  王之所以为王,正是因为他有权力与责任照顾人民的需求,一个无力做出明智决断的君主,便应罢黜,无论那决定何其艰难。赫鲁王知道,若交由人民决定,便等于证实自己是个窝囊的懦夫,可是他实在看不出有其他方法,能让自己承受这些后果。

  赫鲁王登基的前二十年,埃及人民饱受磨难,连年旱灾加上沙尘暴和瘟疫肆虐,导致生灵涂炭,几乎毁去了埃及的文明。掠夺者与宿敌趁隙作乱,埃及几处最古老的村落被彻底夷平。

  赫鲁王情急之下,邀请幸存的主要城市领袖前来。艾斯犹特的卡法尼国王与威席特的纳塞王同意参加为期一周的高峰会,他们三人连同几位权势最高的祭司,闭起门来共同研商。

  那次会议的结果,打破了诸神之间的平衡。原本每个城市各自膜拜不同的神只──喜爱招待知名魔法师的艾斯犹特居民,祭拜的是阿努比斯[2];擅于编织与造船的威席特人崇拜孔思[3];赫鲁王的人民长于制陶与石雕,崇尚的是亚曼拉(Amun-Ra)和他的儿子荷鲁斯(Horus)。诸王听信了祭司们的话,相信庇佑他们的神只已经遗弃了他们,因此大家应团结一致,联手奉献、安抚一名新的神只──魔神塞特──为人民带来平安与幸福。

  众人于是依约而行。是年雨水丰沛,尼罗河漫上了两岸,带来耕种的沃土。牲口大量繁殖,数量增至三倍。第二年妇女所产下的健康宝宝,达到史上最多。更神奇的是,原本各城中,最公然反对更换主神的皇后们,发现她们都怀了孕之后,也都噤声不言了。

  当三名皇后各自为丈夫产下健康的皇子之后,纷纷表示感谢塞特保佑,尤其是一直膝下无子,又早已超过受孕年龄的赫鲁王之妻。虽然这几位新手妈妈心底仍对原本的神明抱怀虔敬,却都同意从今尔后,永远不再批评魔神。人民额手称庆,欢天喜地。

  海晏河清,万民乐业。

  三位国王感激涕零。

  在承平时期,皇后们让王子们如兄弟般长大,以期日后他们能一统埃及,服膺于一名统治者下。由于世人习惯膜拜塞特,旧的神殿大多遭到弃置。

  众王子视各国王及皇后为父母,他们受到诸王宠爱与人民的爱戴,他们是未来的希望,没有什么能将他们三人分开。

  此时,即便是此时,在他们父王此生最黑暗的日子里,三名年轻人依旧并肩而立,等待诸王做出惊人的宣布。

  再过一会儿,三位国王便会提出一个难以想像,一个没有任何国王或父亲会向自己开口儿子的请求。这令得赫鲁王浑身血冷,恶梦连连,梦见死后自己的心脏放在审判之秤时,连一根羽毛的重量都不如。三位国王踏入神殿白石反射过来的刺眼阳光下,赫鲁王站在中央,另外二位国王各站在他的两侧。赫鲁王不仅是三人中个头最高者,也是口才最便给的。他双手一举,开口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以及从上游友邦来访的市民,各位都知道,我们几位国王与众祭司开会,想知道过去二十年来平缓拍岸的河水,在此最重要的季节里,为何不似以往般滋养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大祭司朗尼贺拉表示,过去几年我们全心供奉的塞特神,要求新的献祭。」

  赫鲁王的皇子向前踏出一步,「父王,只要您认为必要,我们愿做任何牺牲。」他说。

  国王抬起手要儿子安静,他对王子凄然一笑,然后转身面向群众。「塞特今年要求的供奉不是获奖的牛、谷物、上好的织品,甚至最上等的水果。」赫鲁王顿一下,等着人们安静下来。「都不是。大祭司朗尼贺拉说,塞特赐予我们那么多,我们须拿出最珍贵的东西回报。

  「塞特神要求,三位流着皇家血液的青年为他献祭,并在死后为他服务。」赫鲁王重重叹道:「若不这么做,塞特发誓会让埃及灾祸遍起。」

  [1]. Seth,埃及的力量之神。 ⏎
  [2]. Anubis,犬头神。 ⏎
  [3]. Khonsu,月神。 ⏎

  第一章  缪思之屋

  「十五块半。」司机用浓重的口音说。

  「你收信用卡吗?」我客气地问。

  「不行,不能用信用卡,机器坏了。」

  我朝照后镜里,那对皱眉瞪我的眼睛淡淡一笑,掏出自己的皮包。我虽然搭过无数次的纽约计程车了,却从没习惯计程车司机的态度;每次都会把我惹毛。不过我若不搭小黄,就得坐家里司机开的车了,他一定会到处跟着我,把我的一举一动向爸妈报告,所以总体考量后,我宁可独来独往。

  我给了司机二十块钱,然后打开车门,司机几乎立刻开车闪人,害我只能勉强站稳,一边还在他留下的灰色废气里咳着。

  「烂人。」我嘀咕说,一边抚平我的九分裤,然后弯腰调整义大利皮制凉鞋上的系带。

  「需要帮忙吗,小姐?」在附近的一名年轻男子问。

  我站起身从头到尾打量他一下,那条百货公司专柜买的牛仔裤、「I ♥ NEW YORK」T恤,以及邻家邋遢男孩的模样,立即告诉我,此人不是纽约客。任何有尊严的纽约人,至少我认识的纽约客里,绝不会有人肯穿这种「NYC」T恤。他长得不算难看,但一想到他可能在纽约待不久,而且我爸妈显然不会认同他,便觉得与他多说半句都是在浪费时间。他不是我的菜。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哪种类型才是我的菜,但我想,等遇到时自然就会知道了。

  「不用了,谢谢。」我笑着说,「我很好。」

  我迈开大步,朝大都会博物馆的台阶走去。我们学校的女生一定会觉得我很白痴,无故放走一位可爱的潜在男友──至少玩一玩也不错。

  其实不轻许无心信守的诺言,比较轻松,尤其是这名男子没有一项符合完美男神的条件。我的条件清单尚不完整,不过自从我长大开始对男生感兴趣后,就一直往上添条件,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对自己的选择十分谨慎。

  我虽然挑剔,只穿名牌,每个月的零用钱比大部分同侪一整年所挣得还多,但我绝不是眼高于顶的势利鬼。爸妈对我期望甚高,而金钱是用来满足这些期望的工具。他们总是教我,一个人的形象,虽未必百分之百精确,却能显示出一个人的类型。我虽努力寻找例外,但在我的同学及朋友身上,却屡试不爽。

  我父亲是位成功的国际金融律师,他老说:「银行家会先相信你的西装,然后才相信你。」这就是他的「人要金装」论调。他和我妈妈──老妈醒的时候,泰半时间都待在摩天大楼里,纽约最大媒体公司之一的办公室中,对特助发号各种指令──他们把「形象即一切」的概念烙在我身上。

  只要我符合他们的期望,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管我,其中包括参加各种典礼,装出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娇娇女模样,在女子私校拿全A成绩,当然还有不许与门不当户不对的男生交往,所以我干脆不约会,以期达到爸妈的期望。相对地,爸妈也给我丰厚的零用钱,和自行探索纽约的自由。我很珍惜这份自由,尤其今天是春假的第一天。

  大都会博物馆是我最爱去的地方之一,它不仅获得爸妈的认可──这是一大加分──更是个观察他人的绝佳地点。我不确定自己将来想做什么,但我得在这个星期内想清楚,因为有好几间爸妈认同的大学已经接受我了。母亲和父亲──他们痛恨我称他们「老妈」和「老爸」──希望我主修让他们脸上添光的科系,如医学、商业或政治,但这些我都不怎么感兴趣。

  我真正喜爱的是研究人。古代的人,例如我在大都会博物馆里学到的人物;或甚至是纽约市里四处走动的人们。事实上,我有一本小簿子,里面记满了我所见过最有意思的人。

  如何能将这项诡异的嗜好转变成职业,我实在毫无概念。爸妈从不赞成我当谘询师,他们认为,一个人只要立志克服任何可能面临的障碍,应该就能控管自己的心理健康。他们并不鼓励我跟那些比他们身分低下的人来往,然而,我觉得成为心理谘询师,是最适合自己的一条路。

  每当我思及未来,便会想到爸妈。他们的安排,不断在我的意识上敲击,只要稍有违背他们的念头,我便满心罪恶,遑论让叛逆的小种籽萌生了。

  而其中一颗种籽,就是我所申请的大学。就技术层面而言,那不算叛变,因为他们知情。爸妈准许我申请自己有兴趣的学校,只要我同时申请他们赞同的学校。当然了,当我获得所有学校的许可时,他们高兴极了,可是两人显然只打算把我推往特定方向。

  高三的春假好不容易到了,这是大部分青少年最爱的时段,但我却怕得要命。如果不用现在决定一切就好了,爸妈给我的时限是这个周末,我得选定学校与主修科目,他们不许我心意未决就开始读大学。

  我在柜台前停下来,亮出我的终生会员卡,然后很快穿过拉起绳子的入口。

  「哈啰,杨小姐。」老守卫笑着打招呼,「要待一整天哪?」

  我摇摇头,「只待半天,伯尼。午餐要跟一群女生吃饭。」

  「要我帮妳留意她们吗?」他问。

  「不用了,今天就我一个人。」

  「好。」他说,将我背后的绳子系妥,然后回头帮忙排队的观光客。有一对每年捐款给大都会博物馆的父母,确实令人颜面有光。由于我是家中独女,因此他们的捐赠、智慧与经验所带来的「好康」,幸运地由我全包了。爸妈也很疼我,如果嘴唇紧抿的骄傲与认可算是一种疼爱的话。然而我经常感到孤单,有时则觉得受到困囿。

  每当我觉得需要一位能陪我烤饼干的典型妈妈时,就要求去看奶奶。奶奶是父亲的妈妈,住在爱荷华州的小农场里,爸妈每两个月会准时去探望奶奶一次。他们每年都去看她,却住到邻近城市的旅馆,在房间里工作,我则留在农场上陪奶奶过夜。

  说到老奶奶,有位外表引人注意的老太太就坐在我前面的长椅上,注视我最爱的作品之一──亨利.罗宾森[1]的《她从不倾诉爱》(She Never Told Her Love)。照片极具争议性,评论家认为,摄影师拍摄垂死的女子,手法太过下流粗暴,我倒觉得照片出奇的浪漫。据说摄影师试图表现莎士比亚《第十二夜》里的一个场景,作品的说明文字我都已经会背了。

  她从不倾诉爱,

  隐藏的爱如蓓蕾里的虫,

  侵蚀她绯红的脸颊

  ──《第十二夜》第二幕第四场110-12

  受尽折磨。我想照片里的女子,应该是为情而亡吧。心碎而死,一定就像受尽折磨。我想像那种锥心之痛,就像蟒蛇般将人越缠越紧,压碎你的肉体,直至只剩一副干枯的躯壳。

  那幅照片令我动容,但坐在那里凝视照片的妇人,更令我着迷。她双颊松垂,身体颓重,乱七八糟的发髻垂落几茎灰发。妇人紧抓着一根显然经常使用的破旧拐杖,身穿蝴蝶领的花布洋装(大概是一九七○年代的款式)。一对张开来,与肩同宽的脚上,穿着魔鬼毡厚底球鞋。妇人身体前倾,双手扶住杖子,下巴抵在手上地端详照片。

  我坐在远处观察她近一个钟头,并在笔记本上速写她的剪影。有段时间老妇脸上掉着泪,她终于移动身子,从巨大的织袋里掏出卫生纸。她为何流泪?我心想,她是不是很久前失去了所爱?一位她从未表白过的对象?我心中转着各种可能与疑问,我调整自己的背袋,朝走廊走去,鞋子在大理石地板上咚咚敲响。我看到一位熟悉的警卫,便停下脚步。

  「嗨,东尼。」

  「妳今天可好,杨小姐?」

  「我很好。对了,是这样的,我得专心做件事,这里可有人较少,能让我在跟朋友午餐聚会前待着的地方?人多实在太教人分心了。」

  「呃……」东尼揉着下巴,我听到砂纸般的摩挲声,这位大哥今早显然没刮胡子。

  「埃及区拉了绳子禁止参观。」他说,「他们要增添新展品,不过他们今天应该不在,女老板开会去了,她若不在,博物馆里啥都不许动。」

  「你觉得我可以进去坐在那里吗?我保证不会碰任何东西,我只是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东尼蹙眉考虑一会儿,然后眉头一松,笑道:「好吧,但请务必小心,别让观光客瞧见,否则他们说不定会跟着妳进去。」

  「谢谢你,东尼。」

  「不客气。等妳得空就回来再跟我打个照面。」

  「我会的。」我走向特展区出口,然后又折返。「嘿,东尼,摄影区那边有位老婆婆,你待会儿能去看看她吗?她在那里待好久了。」

  「好的,莉莉安娜小姐。」

  「拜。」

  我快速走过一整个墙面的照片,往楼下主楼层走。经过摆满织画、雕像、雕刻品、剑、十字架与珠宝的中世纪艺术与回廊大厅通往博物馆的礼品店,最后我终于来到埃及区了。

  我趁无人注意时,从布绳下钻过去。这里虽有空调,但来自数千年前的尘埃,仍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也许是最近重新装潢过的展厅,释出了几百年前的积尘,让人觉得那些古物又复活了吧。

  头顶上的灯都关了,但从巨窗外洒入的阳光照亮了陈列品,我继续走着,数以万计的文物存放在二十几个房间里,每个房间放置同一时期的物件。我像是漂流在历史的黑洋里,被各种呈现历史吉光片羽的小玻璃箱包围。

  展出的化装盒、卡诺皮克罐[2]、男女神只的雕像、陪葬的莎草纸,以及来自神殿的雕砖,背后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吸引我的注意,彷佛这些文物等着人来,将它们表面上的古老粗砂吹走。

  一只发亮的鸟引起我的注意,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鸟,不知是不是新展品的一项,或只是轮展的文物。这只精细描绘的美丽金鹰,代表埃及的荷鲁斯神,人称金色荷鲁斯。

  我找到一处舒适明亮,视野甚佳的角落,背靠着墙壁坐下来,翻开笔记本的空白页,列下所有爸妈可能同意的的主修及双修科系。我正把前三名选择与他们要的大学做配对时,听到了一记刮擦声。

  不知是否有游客跟随我进来了,我竖耳聆听了几分钟,但并无动静。博物馆这边的侧翼安静得跟墓园一样,这形容蠢到令我皱眉,我又回去看笔记,并细读一份印刷油亮的大学简介。

  第一页尚未读完,我又听到同样的刮擦声了,且跟着又是碰地一声。我虽自认理性,不会轻易受到惊吓,却还是脊背发凉,彷佛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摸着我的脊椎骨。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铅笔和笔记,极力不发出声响,绷紧神经地聆听从墙壁另一端传来的搔刮、磨擦和清晰的,非人类的哀吟。那边一定有人或某个东西。为了平抑心中的恐惧,我理性地告诉自己,也许那是某只动物弄出来的闹声。

  这时一声诡谲无比的呻吟听得我双手抖颤,看到自己哆嗦的手指后,我心头一凛,要自己别犯傻。

  「哈啰?」我抖胆低声问:「有人吗?」

  我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那声音戛然而止,我的心跳都快停了。是有人躲在那里吗?若是博物馆的员工,一定会答腔的。

  我颤抽一口气,绕过角落,结果看到一大片塑胶帘子。这一定就是他们在装修的区块了,我心想。光线太暗,看不出房中任何形影,我在那里站了足足一分钟,集聚勇气。

  我沿着厚厚的塑胶帘子摸索,直至找到一处开口,当我看到有个身影,在离我几寸的地方回瞪我时,忍不住倒抽了口气。那个一脸惊惧,紧揪着塑胶帘子的女孩,其实就是我自己:女孩有着精心梳理,轻微浪卷的棕色长发、白皙的皮肤,名牌的白色上衣此时沾着尘埃。没错,正是本人。那件大型古物下方标示写着「古铜镜」,我摇摇头,努力看清房间里还有些什么其他东西。

  打蜡的地板铺着保护的厚布,布块上覆满了木屑,地上还散放着几块锯成各种形状的板子。我用其中一块顶开塑胶帘子,藉着虚微的光线,往房间深处移动。

  临时搭建的架子上摆满黑呼呼的形状与雕像,堆叠的板条箱阻去了所有的通路。我知道这批藏品是最近才运来的,因此刚才听到的声音很可能是鼠辈在箱子里筑窝发出的,也能解释为何在我进来之后,声音就安静下来了。

  我看不到任何不该在博物馆中出现的东西,这边一只箱子,那边一把圆形电锯,打开的板条箱里,装满躺在稻草上的埃及宝藏。我发誓真的没有碰触任何物品,我静悄悄地小心穿行,直到瞥见某些箱子后方发出金光。我轻声地喘气,走到一个巨大的棺具前。

  斜倚在棺具下半部的棺盖,美丽到令人屏息。我专心查看所有细节──手工雕刻的俊美面容,镶嵌的璀璨绿眼,墓主交叉持放在胸口上的弯钩、连枷,以及精美的金饰,在在显示他可能是位重要人士──我好想去拿铅笔和笔记本。

  我立即看出「三」的模式──三只鸟、三位神明、三对翅膀、手臂上的三条带子。不知这代表何意,我开始想像各种情况,一边继续探索。旁边棺具大小的板条箱上,有张纸条写道:

  不知名木乃伊
  一九八九年出土
  埃及
  帝王谷

  我对即将开幕的展览虽然非常期待,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我看不到老鼠尾巴或老鼠屎,没有吱吱乱叫的鼠辈躲在角落里,没有盗墓贼或受到咀咒的木乃伊,甚至连半个博物馆人员的身影都没见着。

  就在我转身离去,垂眼一望时,突然意会了两件事:第一,填满棺木的稻草里并没装着木乃伊。其次,木屑上除了我自己的脚印外,还有另一组足印,那是一对光脚丫印出来的,而且脚印离棺木而去。

  我好奇心大起,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跟随脚印,钻过各种盒子和板条箱,最后走到一条死路。这里没有电影的高潮配乐,没有刺鼻的腐尸味,没有躲在黑暗中邪恶地望着我的怪物。

  我发现自己实在想太多了,便开始往塑胶帘子折回去。就在我经过铜镜时,有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揪住我的臂膀。我勉强发出尖叫,那叫声在古物间回荡着。神明的金身与石像仍用他们冰冷的双眼凝望着前方,与周边的一切同样死寂无声。

  [1]. 亨利.罗宾森(Henry Peach Robinson),一八三○至一九○一,英国摄影先驱之一。 ⏎

  [2]. 卡诺皮克罐(canopic jars),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时用作保存内脏的容器。 ⏎

  第二章  异乡陌生人

  那只极为温暖,没有包着古老木乃伊缠布的手,在我一发出尖叫时便立即松开了。我冲过塑胶帘子,绕过墙壁,抓起我放在袋子里的辣椒喷雾罐。我站那里拿着罐子瞄准,手指按在开关上,我看到帘子底下伸出来的脚丫缩回了漆黑之中。

  不久这位神祕客开始翻箱倒柜,乒乒乓乓地敲开箱子。有个东西,很可能是个箱子,被奋力扔到地上,听那金属的当啷响,可能某件珍贵的物品也不小心摔了

  「我警告你,我身上可是有武器的。」我威胁说。

  对方一顿,说了几个我听不懂的字,然后继续刚才的勾当。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问,发现对方没回应后,我又试着问:「Qui êtes-vous? Quién es usted?」[1]结果得到的唯一回应,是懊恼的嘟囔声,以及板条箱被扔掷一旁的清晰声响。

  「听好了,我不知道你是谁或你到这个展厅做什么。」我换回英语说,一边跪下来把我的纸张扔进袋子里,「但你真的不该到这里来。」

  我没来得及上拉炼,直接将袋子甩到肩上。我紧盯前方的塑胶帘子,一边慢慢往入口处移动。我一路躲在展示品后,一直到了大走道上,我仍握着辣椒喷雾剂,以防陌生人跳出来扑向我。看到塑胶帘子时,我将该区扫瞄一番,看有没有诡异的身影,但关闭的区域里并未出现什么。

  那人躲起来了吗?我有被跟踪吗?「请你出来好好解释一下。」我大胆地喊道,背对着墙,等待回答。

  其实我应该一走了之,去报告警卫,但我被好奇蒙了心地站在那里,舍不得离开。对方若想攻击我,之前有的是机会。

  也许他或她迷路了,说不定是位路过的访客,不小心闯进了展区,想休息一下?对方搞不好是雇员。也许他们受伤了。我垂下发酸的手臂,缓缓朝塑胶帘子折回去。

  「哈啰?你需要帮忙吗?」我斗胆地问,但语气缺少我所期望的自信。

  我听到有人叹息着走向我,虽然我已不再拿着喷雾剂瞄向对方,但扔紧抓在手里,我的食指紧张地在开关上绕圈。

  「你是谁?」我又低声问了一遍,主要是为了表达心中的念头,而不是因为期望有答案。

  有只手抓住帘子往旁一推,那个令我既害怕又好奇的人走出来嘀咕几个字,听起来像是另一种语言的咒骂声。那人在帘子外停住──他绝对是个男的──任塑胶帘子垂下来,然后用懊恼的表情面对我。

  虽然我们身处展区最暗处,我却能清楚地看出他及膝的白褶裙,以及那片宽阔、晒黑、几乎袒裸的胸膛。他的光脚上覆着木屑,此人似乎相当年轻,也许只比我大几岁,但却是光头。

  他将肌肉横生的双臂叠放在宽硕的胸膛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我,似乎十分讶异而失望。「待在那里别动。」我扬起喷雾剂说,觉得自己像白痴,才会落到这种地步。男子挑起一边眉毛,撇了撇嘴,像是在嘲弄我。

  他拿指头朝我一指,吐出几句像命令的话。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答道。

  他一脸恼怒地重申道。这回说得更慢了,像是在跟脑残讲话。

  我也慢慢回答他,先是指指自己,「我,」然后摇摇头说,「不懂。」最后指指他,「你。」

  男子烦乱地骂了一声,双手往空中一举,定住不动,说时迟那时快,头顶上的灯亮了。当我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位活在古物里的人时,忍不住发出细细的尖叫。他绝对不是误闯的路人。

  你究竟是谁?我仔看此人,心想,他不是成年人,但也不算青少年,他似乎……看不出年纪。一对内双的栗色眸子,在那一刻看来更近绿色,他揪着浓眉瞅住我,眼神聪慧且具掠夺感。我觉得自己像只仰望飞鹰俯冲的小老鼠,明知难逃一死,却无力把眼光从这样的绝美中调离。

  此人的身材好倒没话说:深邃的眼眸、平滑金黄的肤色下是结实的肌肉,饱满的丰唇足以令任何女孩倾倒。可是他俊美的外貌下,尚有更深沉的东西。此人气质超绝,令我手痒得想拿铅笔和纸。我看着他,不确定自己能掌握住心里那份无以名状的感受,但我真的很想试试。我可以依据观察所得,按他们的衣着、仪态、来往的人士,或他们谈话的模式,轻易地把人归类。不过对这位仁兄,我可能得另设一套新的系统了,此人十分独特,不属于任何特定的族群。

  我眨眨眼,发现他又露出得意的笑了。他虽是团谜,但那表情我是认得的。我遇过几十个带有那种表情的男生,他们全一个样,放诸四海皆准。他们自视高富帅,享有权势,而这个家伙浑身淌着权贵味,他绝对不是我的菜。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劈头问,他的傲慢刺得我脸颊燥热。「你是来这里拍照,结果一时找不到自己裤子的国际名模吗?」我指指他的服装,或者应该说是没几块布的衣着,嘲弄说,「相信我,」我尽可能用谦逊的语气,一字一字,配以夸张的手势强调说:「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所以……你还是走吧。」

  模特男叹口气,咕哝了几个字,然后手指朝空中一旋。刹时间,我口中冒出一股怪味,嘶嘶地像那种会冒泡的糖果在舌上融化似的。那感觉很快消失了,我正试图理清他刚才做了什么时,他终于开口说出一个我听得懂的词了。

  「身分。」

  「身分?」我呆呆地重述,「你是在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他点一下头。

  我挪着身子,简要地答道:「莉莉安娜.杨。你叫什么?」

  「很好,随我来,小莉莉,我需要妳帮忙。」他咬着字说,彷佛这几个字在他嘴里留了怪味,而且还很干脆地忽略掉我的问题。

  他认定我会跟过去,自顾自地转身穿过塑胶帘子。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被贪求无厌的好奇心打败了,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选择.便推开帘子跟上去。光线照满了原本黑暗的房间角落,我发现模特男在一个板条箱里翻找,把不要的物件像垃圾般丢到一旁。

  「你到底在干嘛?你为何做这种打扮?还有,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英文了?」

  「太多问题了,小莉莉,请选一个问。」

  他从箱子里拿起一个沉重的罐子,闭上眼眼,轻声用另一种语言念诵,一会儿之后,他摇摇头,把罐子放回去,然后挑起另一个。

  「你在做什么?」我对着不断诵念的他问。

  「我在找我的死亡之罐。」

  「死亡之罐?」我顿了一下,「你是指卡诺皮克罐吗?你说『我的』,是什么意思?」

  「别再问了,小莉莉。」

  「所以……」我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缓缓地说,「你在找卡诺皮克罐,也就是死亡之罐。我最近才在《国家地理》杂志上读过,那些罐子是用来保存木乃伊的脏器的。」

  「没错。」

  「你是在偷罐子吗?」

  他走到另一个板条箱,「我拿自己的东西,如何能叫偷。」

  我蹲下来看着那家伙的脸,我很擅于察言观色,别人说谎,通常都逃不出我的法眼。这家伙并没有撒谎,也就是说,他要不真的相信这些埃及古物是他的,要不就是疯了.我比较相信他是疯子。

  「是这样的,」我低声说,「这些文物是博物馆的,你不该乱碰,你不能大剌剌地闯进博物馆里,随便拿东西。」

  「博物馆?」

  「是啊,博物馆。就是收集古董,展示古文件和价值连城艺品的地方。」

  他拆掉另一个箱盖子,蹲下来检视里头的物品。「啊,」他说,「妳是指缪斯之屋。」

  「什么?」

  他不理我,迳自细查箱子的内容物后,发出懊恼的哼声站起来,「罐子不在里头。」

  「死亡之罐吗?」我问。

  「没错。这些是复制品,并未储存我的生命能量。」

  「生命能量,嗯。」他真的疯了。

  我喃喃编了些藉口,起身打算闪人,可是他跟了过来。

  「少了我的生命能量,我只是一具短暂存活的行尸走肉罢了。」他肃然表示。

  他的眼神紧锁住我的眼,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我紧张地往后退,「我需要粮,小莉莉。」他边说边往前逼近。

  「粮食啊,好的。」千万别让外国模特帅哥变成食人魔,「呃,你有很多地方可以找到吃的,我能推荐五楼的屋顶花园咖啡馆吗?」我边指示方向,边往后绕过一落箱子,但他照样往前逼。

  「别跑,小莉莉。」

  「跑?」我紧张地傻笑,「我才没有要跑,不过说到跑,如果嫌屋顶花园太远,这里还有美国展厅咖啡,就在这个埃及展览的旁边,你一定找得到。呃,我得去参加一个聚会,我真的得走了。」

  「妳没弄明白,没有我的罐子的话,我必须分享妳的生命能量。」

  「分享我的……问题就在这里,我现在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能量,谢啦,真希望我能帮你,我是真心的。」我发现他已把我逼到抵住一堆板条箱了,当我的背撞在箱子上时,他微微一笑。我毫不迟疑地拿出喷雾剂喷得他满头满脸,他哀号着弯下身,同时一股风开始自他周边旋起,将细细的木屑和工程材料卷至空中。

  我惊惶失措地回身朝塑胶帘子冲去,可是还没到位,灯光便熄了,我的膝盖撞在金色的棺具上。我踉跄地努力站稳,听见他朝我走来。「回来啊,小莉莉。」他呻吟说,「我需要妳。」

  哼,少来这套。我无暇让眼睛适应黑暗,单手抓着自己的袋子,沿棺具摸索,直到绕过巨大的棺木,然后尽速往外冲。几秒钟后,男子追着我从帘子后面出来了。

  我的袋口开着上下晃动,笔和铅笔撒得一地都是,当我的笔记本掉出来时,我不得不冒险停下来捡拾,我趁机回头看了一眼。

  疯狂模特男就站在那里,双手高举,闭着眼睛,跟之前一样地念念有词。他的声音在展间里回荡,我朝出口狂奔。一股怪风扬起我的头发,缠住我的脸庞,遮去我的视线。他的话语像凿在石上的象形文字般,烙入我的脑里。男子念道:

  保护我,朝阳之神。
  击退彼等邪恶之徒。
  化灾解厄。
  藉我的口,
  和心之力量,
  诵念咀咒。
  今日我们的形体相连,
  我们的生命亦如是。
  她将不厌其烦,为我戮力,
  如同我效力埃及。
  我在此境流浪时,
  请让我的羽翼轻盈,
  飞翅迅捷,
  坚定我心。
  我虽汲取她的能量,
  但誓言,
  回报于她,
  她将照顾没没无闻的我,
  陪伴孤独的我,
  支持脆弱的我,
  至死方休,
  至黑暗尽驱,
  万物沐浴在永恒的阳光之下。
  我的心坚定,
  灵魂不屈,
  永为埃及效力。

  我已来到展览室出口的门边了,但他一念完咒,我便被轰地撞回瓷砖地板上。

  我压根不知发生何事,只能感觉到痛。我的心脏胡乱跳着,胃揪得发紧,肺部吸不了气。

  他开枪打我了吗?我试着吸气,摸摸自己的背部。我没摸到血,也找不到弹孔。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我必须出去,现在就得走。

  我来到侧门,看了一下自己的表。十一点三十五分,约会只迟了几分钟,假如我错过这次强制性约会,一定会被老爸念到天荒地老。他希望我结交某些他想「合作」的权贵人家的女儿,将来能相互往来。

  我越过人潮,进入我最爱的餐厅,被带到面街的大凸窗旁的桌子。我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吐了一大口气,三双明眸好奇地看着我坐下,她们是我的同班同学,一群人放下手里的菜单,用丰满光润,嘟成小小O型的嘴唇打量我。

  「妳怎么了?」红发妞问。

  「妳看起来像被猫拖进来的东西。」金发妞说。

  「而且也许还被猫恶整过一番呢。」头发更金的妞说。

  女孩们哈哈笑成一团,「不对,还有更好的。」金发妞说,「妳看起来像在敞篷巴士上吹风吹太久的观光客,唉唷……妳是不是搞丢地图了呀?」她用甜腻的声音再补一刀。

  我对这三位「朋友」努力挤出「很高兴看到妳们但老娘真的很想宰掉妳们」的笑容,但她们根本称不上是朋友。

  「说真格的,妳的头发今早是谁打理的?爱因斯坦吗?」

  「就是嘛,还有妳的衣服。」头发更金的女生皱着鼻子,「沙皮狗的皱纹都没那么多。」

  红发妞靠过来在我的衬衫上挑捡,「那是木屑吗?」

  我苦着脸答说:「是的。」

  「我就知道!」金发女玩笑地倒抽口气,「莉莉安娜在跟牛仔竞技场上的小丑祕密交往唷。」三名女孩哄然大笑。

  「难怪头发会乱成那样。」红头发说。

  「好了,够了,我今早很倒楣,行了吧?」我拿起菜单,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头发,拍掉一些衣服上的木屑。「我在博物馆里闯了点祸开溜了。」我在菜单后喃喃说。

  「妳是指在博物馆外吧?」红发妞似乎有点担心地问。

  我怯怯地撇撇嘴,「不是,我是指在博物馆内。」

  超金发女这回是真的是倒吸口气了,接着她沉下声说:「妳……妳被抢了?」

  此话一出,三名女孩登即肃然,这是共同深踞在她们心底的恐惧,她们超怕钱包被抢。我所就读的精英私校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世人想图谋她们的钱财,而且大多还觊觎她们的人。

  「好可怜唷。」金发妹说,红头发帮我揉了一分钟的背,然后很快拿餐巾拍掉手指上的木屑。「妳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妳。」

  金发妹正在大谈她喜爱的新设计师的各种优点时,我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我立即有所觉知,我的胃一紧,肌肉抽动,呼吸莫名地加快。接着窗户边缘,有名男子走入了我的视野,这人令车子纷纷停下,光头的男子穿了一件白色褶裙,而且没穿鞋子。

  纽约客虽然见惯了世面,这名男子却引发一阵骚动。当他仰着头,像从未见过高楼大厦似地转圈环望四周时,人群为他让开了路。男子走入车阵时,我忍不住站了起来。

  接着一辆计程车撞上他了。

  「凯西,克莉斯蒂,珂妮,对不起,可是我必须走了。」

  我慌张地拎起袋子,冲出餐厅来到街上,一股奇异的冲动让我走向这位既令我着迷又害怕的人,我不确定自己希望他还在人群里。

  [1]. 法文与西班牙文发音的「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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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7 05:03:54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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